海南社会

海南环游记 探路·公路文化

海南日报记者邓钰

若能从高空俯瞰中国全貌，一定会被它的“毛细血管网”惊艳——一张横通东西、纵贯南北，连接丘陵与高山，穿行云海和沙漠的雄壮公路网。

没人能说清路的起源。人类天生对新世界好奇，探索空间的欲望，滋生了走遍寰宇的孜孜动力。依托这份对远方的向往，路自然应运而生。

逢山开路，遇水架桥。在幅员辽阔的中国，高原、沙漠、悬崖等种种复杂的地貌在大地上勾勒出一幅壮丽画卷。人们劈山跨海，应对无数障碍，修建起一条条挂壁跨海、遁地飞天的通途，将一个个陌生的坐标连接成相互勾连的守望，让亿万人的远方和归途有了依托。

除却是人享其行、物畅其流的通途，公路对人们还意味着什么？在中国，公路这个意象还意味着上下求索、开放包容，记载着风貌的多元与生命的伟大。

在中国乃至世界的更多地方，人们早已将探索公路当作一件旅行乐事，享受一路风景一路歌的肆意与自由。海南环岛旅游公路也将给更多热爱公路旅行的人们提供不一样的旅行体验。在路上，便是旅行本身。人与路，路与人，自有无限邂逅的可能。

趣哉！包罗万象中国路

路是测算大地起伏的标尺，复杂的地貌，成就了路的万千姿态。读懂中国公路之美，得从错综复杂的中国地形地貌切入。

自西向东，中国地形“拱”出了三级阶梯，逐级下降，参差复杂。第一阶梯海拔在4000米以上，雄踞着青藏高原，分布着连绵的雪山冰川、广阔的湖泊草原，也是大江大河的发源地。

第二阶梯海拔在1000至2000米之间，以高原、盆地和沙漠为主，千沟万壑的黄土高原、崎岖不平的云贵高原都是此间奇观。

第三阶梯海拔多在500米以下，是广阔而平坦的平原和丘陵，粮草丰沛，土壤肥沃。不过，这三级阶梯绝非整齐划一，而是间杂分布着十列山脉、四大盆地、三大平原。

中国公路网的使命，便是贯通这三大阶梯，穿越星罗棋布的高原、平原、盆地，甚至山脉。

这意味着，一条路沿途可能经过海洋、平原、沙漠、丘陵和山地、喀斯特等多元地貌和丰富景观。无论是曲折蜿蜒的盘山之路，还是领山携水、云霞蒸腾的高空之路，抑或逐浪追涛、凌波纵贯的越海之路，都诉说着中国公路包罗万象的精彩。

什么样的公路是美的？

看起来美很重要。景观审美是重要因素，地貌丰富性特征、直观美感和美学价值、沿途生物多样性都需被考虑在内。

但光好看是不够的。公路的社科人文价值也不断被强调，区域交通、经济效益、科技含量以及承载的人文和历史等，都在考量视野。

好在，道路的绵亘蜿蜒，更能勾连起旅途的跌宕起伏，激发出旅人跃跃欲试的探索之心。人与路的际遇，便在互动中变得饱满、有趣，由此萌发了以公路为主题的文化现象。

当行走的欲望得到满足，人们将穿行公路延伸为追寻自由与美的体验。公路也从一部看不完的风光影片转场为品不尽的人文影片。

318国道途经美丽的然乌湖。新华社发

壮哉！此生必驾318

“没有什么能够抵挡，你对自由的向往……”当许巍的《蓝莲花》响起，对自由和远方的向往便被激发。在当代中国的文化意象里，似乎没有什么比国道318更能象征自由。

这条以上海市黄浦区为起点，在西藏日喀则市聂拉木县终结，全程5476公里的国道公路，被称为“此生必驾”之路。

2006年，《中国国家地理》推出珍藏专刊，郑重其事地将318定义为“中国人的景观大道”。这条充满奇遇与传说的长路自此走入国人的人文视野。

上天似乎格外偏爱这条路。318几乎与北纬30度相伴而行，横跨三大阶梯，东西段悬殊的落差造就了它的万种风情。江河山脉、冰川峡谷、原始森林、稀树草原等诸多壮美的景观，不是出现在道路两侧，便是在道路南北不出百公里范围内。这使318成为一条以北纬28度和32度为边界的景观长廊。

景乃天造，路由人为。在形形色色的电影、歌曲和文学作品里，318及其沿途风光和人文景观被反复提及和描述。从婉约江南到淳朴藏地，它收藏了良渚文化的玉和三星堆的铜，探访过周庄的老屋和丹巴的碉堡，串联起唐蕃古道和藏彝走廊，诸多文化在此融为一体，是人文巡礼和历史演绎的隧道。

随着公路游的兴起，318被注入了更多文化内涵。官方携手民间打造“此生必驾318”IP，在沿线理塘西城门、珠峰大本营等景点相继落地打卡站点。人们接连打卡，用另一种方式与路互动。

也许，318的魅力在于它不能被固定地解读，而是在旅人的步伐里被反复“定义”和“锤炼”。

318国道川藏线上拍摄的美丽景色。新华社发

伟哉！风光无限万里行

如果要一次性领略中国绝大多数的风光带，只需在318和219两条国道上驰骋一趟。这被称为中国旅行者的“T字形”方案。

通常而言，一个地方形成何种自然带，取决于经度、纬度和高度。经度反映干湿，纬度划分冷热，高度展现垂直地带性规律。“三度”复合作用，让土地变幻万千面貌。

不同于318几乎平行于北纬30度，219的形态似乎更为曲折和复杂一些。它北起新疆喀纳斯，南至广西东兴，全长超过1万公里，是目前我国总里程最长的国道。它集“三度”于一体，横贯东西，更连通南北，勾连高低，跨越经纬，镌刻地标，顺理成章地将诸多自然带镶嵌于身。

一路景观之盛，超乎想象。相较于平坦、温和的南方公路，它穿越西域古城、荒漠无人区、雪域高原到热带雨林、浩瀚南海，别具淡漠、粗粝、宏大的硬汉气质。

尤为独特的是路上的冰川景观。从北到南，再从西到东，219穿越了阿尔泰山、天山、喜马拉雅山和横断山等8座山脉。这8座山脉占据了我国冰川条数和冰储量的70%，面积的67%。

可以说，穿行219及其支线，便可欣赏到我国境内所有类型的冰川景观。雪霁云雾之下，从山顶飞腾而下的冰川，精雕细琢、洁白剔透，宛若从山尖铺下的天路。天上的路，与地下的路遥望，拓展了行人旅途的边际。

219沿线及附近支线峡谷数量众多，且不同区域的峡谷类型差异极大。其中新疆段峡谷以库车大峡谷、天山托木尔大峡谷最为精彩。它们由红色的砂岩、砂砾岩构成，通体呈赭红色，在天山季节性流水的侵蚀下，形成了时而开阔、时而狭窄恢宏壮丽的红色大峡谷。

再往南至西藏段，雅鲁藏布大峡谷、吉隆藏布峡谷、波曲峡谷、朋曲峡谷谷坡陡峻、谷底狭窄，两岸绿意葱茏，雪山作衬，恍若世外桃源。进入云南、广西地区，通灵大峡谷等喀斯特类型的峡谷发育广布，在地表呈线状延伸，随地势、岩性的变化时宽时窄，时隐时现，形态变化多样。

曲折多变的道路在天地间设置了舞台，旅途的故事得由人自在演绎。当你重新踏上旅途之后，一定要记得旅行本身的意义。

从空中俯瞰云雾间的219国道（云南怒江美丽公路段）。新华社发

咏哉！一路寻古一路诗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唐朝时，诗人李白所走的蜀道，蜿蜒于秦巴山地的河谷险峡之中，险峻异常、横绝峨眉，也因此催生这传颂千古的篇章。但今天，这百匝千遭、要把他留住的青山深处，人们承继古道，开辟出了全新的现代公路体系。

《中国国家地理》文章称，作为秦巴山地路网重要动脉，国道316几乎融合了最多古道遗址。

316是风情万种之路，沿东南至西北，起于福建福州，终于青海同仁，全程3036公里。它途经闽、赣、鄂、陕、甘、青六省，从中国第三阶梯的辽阔平原来到第二阶梯的丘陵山峦，景观婀娜丰富。

尤其在进入秦巴山区后，它承接了褒斜道、陈仓道等诸多古道遗迹，汲取古人智慧，参照古道的走向和路线，架桥铺路、开路取道，非不得已不翻山越岭、凿山钻隧。就此，今人踏着古人脚步，翻越了秦岭天堑。

今天的316，古今交替的印迹如此分明，继承着诸多古道遗产，见证了诸多回肠荡气的故事。

316沿线途经一处名为马道的小镇，当地“寒溪夜涨”的史话至今被人们津津乐道。两千多年前，正是在这条路上，未得重用的韩信心灰意冷从汉中单骑北上，行至马道，平日里徒步可涉的寒溪，竟水流忽涨，韩信只得勒马溪边。萧何星夜追赶至此，终于劝其复返，留下一段“若非寒溪一夜涨，焉得汉室四百年”的传奇史话。

拾古今之一趣，照风月之长路。316是寻古之路，亦是希望之路，它连接起了华夏文明的诸多历史枢纽，又消除天险让秦巴山地接入现代文明，成为融合历史与现代的传承之路。

不必匆忙，旅程总有一天会迎来终点。沿着公路前行，人们徐徐收藏用脚步与车辙丈量土地，将未知变成体验的印迹。

原标题：探秘全国最美公路—— 远方不远 脚下诗行